她看到了什么:床边一张旧桌子上点着一盏如豆的煤油灯,那煤油灯昏黄的光映照着用麦糠和灰泥刷的墙壁,屋顶裸露着一根根檩条,蜘蛛网结满了各个角落。
窗外,一轮皎洁的明月被窗户棂切割成条条框框投射在地上,更衬托出煤油灯的昏黄。
她的目光又转到墙角,那里用一根长钉子挂着一副日历,日历上的大字写着农历1984年4月6日。
再看眼前张鹏飞这张脸,分明是当初把她迷得神魂颠倒青春飞扬的年纪。
“我重生了?!”魏青草苍茫四顾。
不错,她是重生了,就重生18岁这年,跟张鹏飞私奔的一夜。
她泪如雨下。
张鹏飞又急又懵,不耐烦的催促:“青草,你是怎么了,咱们得赶快走,万一被你家人撞见了就走不了了,快快,有话到火车上说。”
他拉起她就走。
上一世,她为了这男人狠心抛下父母亲人,斩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,把心全都给了这个男人,但是,这个男人却跟他的家人一起把她折磨的心如死灰,生不如死。
这一世,呵呵……
“你等等。”她娇声说了一句,并借着侧身的动作,不着痕迹的从他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。
这一世,再被他触碰她觉得恶心。
张鹏飞急了,低声训斥:“还等等,再等电影就散场了。”
魏青草气若游丝的说:“那也不行呀,我拉肚子了,浑身没劲,而且,肚子疼的跟刀绞似的……哎呀哎呀,我得去厕所。”
她捂着肚子往厕所跑去。
张鹏飞气的跺脚,在她身后咒骂了一句。
今天邻村柳林村有电影,全家人都去看电影了,她因为跟张鹏飞蓄谋好了今晚私奔,跟妈说她肚子疼在家睡觉,所以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。
但此刻,张鹏飞不知道,此魏青草已经彼魏青草了。
眼下,魏青草之所以不直接把张鹏飞赶走,是因为她不敢。
上一世,跟他共同生活了二十年,她深知张鹏飞的本性,他狠戾,冷漠,又心胸狭窄。
如果她在这个时候坦白,不想跟他私奔了,家里就她自己,又是大晚上的,他毫不犹豫的会对她动粗,拖也会把她拖走。
她此刻,得拖住他,或者,来个漂亮的……
“你好了没有,真会挑时候,早不拉肚子晚不拉肚子……”张鹏飞在厕所外面嘟囔。
焦急中的张鹏飞,已经暴露他的本性了,可惜,前世的她太稚嫩,在怀了孩子后才看穿。
“你别急呀,我也不想啊,哎呀呀我肚子疼死了……”魏青草的语气痛苦又焦急,
跟真的似的。
“哎呀,疼就疼吧,火车上睡着就不疼了,快点拉完出来跟我走。”张鹏飞下命令了。
她哼哼唧唧的说:“不行啊,我几分钟就拉一次,拉的越来越稀,总不能走哪拉哪吧,那火车开了咋办,拉裤子里多臭啊……”
张鹏飞被恶心到了,他抬腕看看表,越发心急如焚。
这时厕所里幽幽传来一句:“麻烦你去村东头的药铺给我拿点拉肚子的药吧,好歹截住不拉咱们就上路。”
张鹏飞无法,但又急着把媳妇拐到手,只好压着火气说:“行吧,你在家等着我。”
“好的,你快去快回呀。”魏青草在厕所狡黠的一笑。
村东头那个老大夫有名的磨叽,你拿药他会问你病情半天,配药在思索研究半天,最后付钱的时候在用算盘珠子拨拉半天。
所以,时间够用。
听到张鹏飞走远的脚步声,魏青草从厕所出来了,她撒腿就往演电影的邻村:柳林村跑去。
当魏青草领着堂哥跟几个半大孩子来到家的时候,张鹏飞前脚刚进入她家。
时间正好!
她兴奋的大喊一声:“抓小偷!”
堂哥他们一哄而上把张鹏飞给摁住了,像长工们揍周扒皮一样朝狠里揍。
半大小子最爱干的活儿就是揍人。
张鹏飞惨叫着求饶:“别打了,是我!”
“打的就是你个小偷。”魏青草说。
“青草!青草!你怎么了,刚刚还叫我给你拿药呢……”张鹏飞叫。
“你才该吃药呢。哥,他竟然还敢骂我,给我往死里打。”魏青草发着狠说。
“哎呀!哎呀!”张鹏飞叫出了鬼声。
可他真的冤枉啊,苦苦哀求着:“青草,我真不是小偷,你心知肚明……”
“打得轻是吧,还敢胡言乱语败坏我的名声,哥,抄家伙,把他牙都给我打掉。”
“啊别求求你们别,我承认我是小偷。”张鹏飞经不住打了。
“光承认就算了?”魏青草喝问。
她知道,他身上有钱。
“走,送他去派出所。”堂哥恶狠狠的说。
“别,别送我去派出所,求求你们别送我去派出所,你们要我怎么样都可以……”张鹏飞哀求。
魏青草看着他那副怂相冷笑一声:前世你在我面前,可永远一副赐我吃穿的救世主模样啊!
她也不废话,“把你身上的钱都掏出来。”
张鹏飞虽然百思不解魏青草的举动,但此刻他是阶下囚,自己又是外地人,还是早日脱身为妙。
他就从外套的内兜里掏出一沓钱来,魏青草一把夺过。
张口就说:“还有。”
他愣了一下,转转眼珠说:“没有了呀。”
魏青草朝高大的堂哥一声令下:“给我继续揍。”
“哎我掏我掏。”张鹏飞狼狈的弓着身子,把藏在底裤里的钱也掏了出来。
魏青草很清楚他的钱掏光没掏光,所以,她接了钱就朝他厉喝一声:“滚吧!”
张鹏飞看眼下这姑娘跟鬼附身了似的,说什么都白费口舌,还是跑为上策吧。
就艰难的爬起来,忍着浑身的疼痛跑出了她家。
等他一走,魏青草激动的给了堂哥一个大大的熊抱,然后大方的掏出一沓钱,说:“哥,你们揍人辛苦了,买瓶酒买几盒罐头大伙玩会吧。”
大伙看见钱都乐开了花,搓着手嘿嘿笑。
堂哥有些后怕,他跟堂妹说:“以后可不能自己在家了,要不是刚才你脱身跑出去喊我,那多危险呀……婶子也太大意了,咋丢你自己在家看家,她就不该去看电影。”